三十回不堪回首
故事,回到花意族这里。
上面几回,述说了南门定的身世和那高山之上,积石山上的那个地方,积山小方国的渊源,也暗喻了为什么在那深山大谷里,会走出那么几十个野人,而且是南门定的嫡亲和一众家仆。
那是二十多年前的,那队南门定的家人和自家的家仆。当时他的儿子阿俊,才二、三岁。
这里,坐在南门定傍边的,他的妹妹阿枝,再继续诉说着她们在深山里的遭遇。
现在的阿枝,看上去比她哥哥南门定大十多二十年,像个驼背的老太婆一般,长达二十年的野人般的生活,早已把她摧残得形如佝偻。
原来,当时被驱赶的南门定的家人,还有奴仆,和那押解他们的石寮寨强人,遇上了一场连续几天的大暴雨。
那押解他们的头人,就是那个臭蛋,感觉不好,而且也已经把他们赶出很远了,就叫上他们的人走了。
而他们这群人,也有五、六个南门家的仆人,待那臭蛋他们走了一段时间后,急不可待地往原路返回,想重返高山国,因为,他们期待着做麻丝交易的他们的家人回来,那些都是他们的丈夫或儿子,最亲的家人。
但,这五、六个人,自他们走后,再也没见着他们了。
因为,他们和那臭蛋那帮人一样,给滑坡的泥石流给淹没了。
而他们这一大群老弱妇孺,熬过了那一晚漫长的黑夜,待第二天早上时,天还是乌云密布,雨还是淅淅沥沥地下着,他们开始往原路返回,毕竟,积山国才是他们的家。
但,没走出几里地,面前的一切让他们目瞪口呆了。
前面那里还有路?望下去是万丈深渊一般。
原来,山体滑坡后,来时的路,泥土全滑到山下了。
在这里,确实找不到那下山的路,派出探路的几拨人在附近都没能找到,他们只能往来时的方向返回去,但,那是上山的路啊,走了一个多时辰,他们发现这路越走越小,后来发现,前面没路的了,就是说,以前上山来这的人,以此附近为终点。
所有的大人,终于惊呆了,这意味着他们将被困于此。
他们尚有些许食品与必要的物资,能走动的,几乎人人出动,到处去找能出山的路,但,他们终没能从这里走出去。
当时探路的人,就失踪了二个,再也没能回来。
而且,他们还经常遇到野兽。
除了第二天,找到了几个山洞,能容纳很多人,这件事情能给他们稍加安慰以外,从此,他们将开始噩梦般的人生历程,一下子长达二十多年,并因带上的的生活物资由于消耗而变得荡然无存,他们从当时已进化的人,开始褪化了。
他们只能整天为生存而挣扎。
这阿枝说的话,她的哥哥南门定都听得不太完全的,只是大体意思能知道。
因为,她的语言也褪化的很历害,心灵摧残如此,年纪越大,语言交流越少。
从铜饰找到了孙子,那阿俊,就是自己的儿子,这阿俊,当时他的奶奶,叫他小狗狗的。
“那小兔兔呢?女儿呢?”,南门定急忙问阿枝。
“死了,饿死了”,阿枝垂下头小声说道,她的泪水一直没停。
“阿秋呢”,南门定继续问道,那是他妻子。
“也死了”,阿枝还是垂下头小声说道。
刚才因为找到孙子和儿子的南门定,从乐极中又坠向悲伤的深渊。
“我的妻子,我的小女儿啊”,南门定痛心地低下了头。
阿枝说道,“小兔兔因太小,阿嫂(指南门定妻子)那几天没有奶水,又没有合适的东西给小兔兔吃,她就活活饿死了”,阿枝说道。
所有人都没有出声。
“阿嫂因为小兔兔饿死了,小狗狗被老管家带去找吃的,都二、三天没回来了,突然的,阿嫂冲上山崖,往下面跳下去了”,阿枝说。
南门定听得是二肩都在发抖,泪水也不断在流。
阿枝摆摆手,说:“我说得不完了”。
意思是一下子,是道不尽,说不完了。
所有的人听得都唏嘘不已。
而老族长姚肃,听得是张大个口,有时忍不住“哦,哦”的,有时又突然拍一下大腿,确实,这那里是什么人生历程,连故事都不像,倒像个神话般的。
这里,年纪最大的当是他,当然也应是经历最丰富的了,但那里有听说过这等事的。
其他的小孩,包括阿俊的儿子,他是从深山里走出来的经历者,都哪有没心思听这些,跟着阿腊他们几个大哥哥,吃饱后,早跑出去玩了。
而小圆圆吃饱后,出去玩了一会,就回来要爷爷抱了,现在早已睡得烂熟,他不知道爷爷在听着自己姑奶奶述说着深山的往事,流出的泪水尽往她的衣襟滴去,而她却浑然不觉。
现在的场景,精明而能干的姚珀心里清清楚楚。
看来,这野人阿俊,真是师傅的亲儿子,确信无疑。
而且,看着师傅亲呢地抱着小圆圆,再想起以前的一幕幕,那时的小圆圆,师傅只是认她为小孙女,现在,竟如做梦般证实是师傅的亲孙女,他深深知道,师傅将会如何疼爱她。
“师傅,那您和师伯为师太祖守完孝后的事情呢?”,此时,姚珀等不及地问道。
这里,轮到南门定说他当时的事了。
“我和师兄,就是东陆爷爷,为师傅守孝一个月后,自然要回去,我们是一个向北,往甘肃,一个向南,往河南的。
“但没走一刻钟,我听到师兄在背后喊我。”南门定继续在说。
当我回到高山方国,所有的一切都让我不敢相信,族人见到我,都随便说一句‘少主人回来了’,便走开,仿佛故意避开我一样,而且,我还隐约听到“‘这次有看好的了”的声音。
我立即返回去,问他们怎么回事?一个大胆的年青人和我说:‘少主人,你们家被山下石寮寨人霸占了,你父亲,就是大首领,已被他们杀了,其余的,你们全家人被他们赶下山好久了’”,说着话的南门定,此时的眼泪,在眼眶中又打转了。
“我当时不敢相信,正要往家里赶,后面跑来一老人家,‘慢,少主人,不要回去,你们家,现在,里面全是那帮恶人,你到那有危险,去不得’,我停下脚步,向老人家深鞠一躬,说了声“谢谢”,还是想径直回家里赶。”
“但我看到他们围了上来,其中一个老妇人,攥着我的手臂,‘少主人,孩子,去不得,不能赌气,这些恶人会杀你的’,她说道”,南门定继续说着往事。
“见如此,我就耐住性子,问到底发生了什么?也就大致清楚了一些情况,当时,听到父亲被杀,脑袋已一片空白,犹如天塌一般,也不明白他们说是二叔引他们上来的,然后二叔就做了大首领,然后没几天,二叔又被杀了,反正就那样,带着怒火与疑惑,没有听他们的劝阻,径直回家”。
南门定说到这,他妹妹阿枝插了一句“我不在了”,阿枝垂下头小声说道,那当然,她们早被人赶下山了。
“回到家,那里所有的人一看到我,先是一惊,但很快就像早有准备一般,站起来的贾善说了一句:‘你终于来了’,一句话后,暴风疾雨般的兵器,还有弓箭,向我袭来,一番剧烈的打斗之后,这房里欲夺我命的人全被我杀了,我坐在大厅的正中,一直没有出去,我就等着有谁还想进来杀我,但一直坐了很久,直到外面变得鸦雀无声,那时,我头脑乱哄哄的,一直坐在那里,感觉很快就天亮了”。
“天亮后,我转到二叔的住处,只见到我二个婶婶,问她们才知道,二叔一家也全被杀了,只剩她们二个。”
“此时,我家大院开始聚集了好多我们的族人,他们告诉我,那些石寮寨几十个人,昨晚全跑回他们那里了”。
“然后,好像过了一天,师兄东陆爷爷竟到了我们那里,是他劝我不要再下山杀石寮寨那贾家的人”,南门定说道。
原来。。。。。。
再说这东陆武师,他又想起了和阿定分手时的情景,此时,他的心中,突然的,猛然打了一个颤。
“是啊,自己记忆中,这一生,从来就没有梦见师傅,这次的梦?
想到这,这东陆老人家的脚步开始慢了下来。
现在,他一直在想着什么。
“如果真是师傅对我托梦交代我做事情,而我却浑然不觉。。。。。。”
“如果是真的,那我怎对得起八年来辛苦授我技艺的师傅?”
他的脚步,嘎然而止。
再向前,他的双脚,像灌了铅一样,无从迈步。
他扭转身,急步从来时的方向,向北,向着小师弟阿定他们的积山国,急步赶去。
就这样,东陆武师出现在南门定那里。
当南门定见到师兄时,十分的惊呀,他向师兄问道:“师兄爷爷,你怎么会在此?”
东陆师兄把自己做梦和在路上的心情和南门定说了,南门定听师兄如此一说,眼中的泪水夺眶而出,他把这里的突变告诉了师兄。
东陆一听,连忙双脚跪地,向着北面而叩,“师傅,东陆总算没有犯错”,他说道。
南门定也明白了,他也连忙跪下,这看上去像爷孙俩的师兄弟二人,向师傅的出源地,北面昆仑,叩了三个头。
在小师弟家门出现剧烈惨变之时,东陆陪伴在小师弟身傍,帮忙着小师弟处理着家事。
他劝戒南门定,不要向山下的石寮寨贾家人再施报复之手。
毕竟,这作恶极甚的这帮人,已在这高山之上,被他处置了。
而他自己家作孽的二叔,也玩火自焚,被贾善杀死了。
东陆一再告诫南门定,这里的一切,已是结果,不可再起杀戮之心。
师兄的一番话,浇灭了南门定心中复仇的怒火,其时,他的怒火已几近不可控制,他当时是想迟些下山,向这石寮寨贾姓一家开刀的。
正是由于师兄的到来,使他慢慢地回复了理性,使自己也积回了厚德。
“送走了师兄,那里的事也算处理了,我就急着下山,去寻找自己的妻儿,还有阿枝你们,找了二、个月,均没能找到”,说到这里的南门定,整个人的神情像呆滞了一样,再往下说,他己不想说了。
因为,重回积山国后,心念俱灰的他,想了此一生。
他依然记得,那段时间,白天,只感日光惨淡苍白,晚上,总是夜不能寐,每每如此。
一天,凌晨之时,他被恶梦扰醒,再也睡不着。
他爬起来,想到这高山之地到处走走。
他漫无目的地四处走着,直到感觉这些熟悉之地,总是引起他的悲伤。
他竟直往那最高处,以前自己没有去过的那高处走去。
此时,太阳从东方泛出鱼肚白。
他站在这高山之颠,呆呆的,呆呆的,已过了好长一段时间了。
突然,他发出了声嘶力竭的一声“啊!”,声音在这高山回荡,仿佛在问:“这是为什么?”。
他感到胸口如波涛怒湧,全身气血如翻滚狂潮,整个人几乎昏倒。
他站在那里,双眼的泪水不停地流,不停地流。
也不知站了多长的时间,也不知流了多少的泪,他的内心,终止了自问,终止了天问。
他欲了此一生!
心念俱灰的南门定,站在了悬崖峭壁之上,满眼泪水的他,迎着朝阳,面对着远方的树木,山峦,他闭上了眼睛,仿佛看到了父亲被那贾善杀害时伤口喷出的鲜血,甚至,自己的妻子,儿女,他的双眼,眼前,尽是血红血红一般。
但,闭着的眼睛里,此时,好像也泛出了彩光,那蓝色,那黄色和橙色,与那红色,那色彩斑斓的山峦,此时,在他闭着的双眼,在他的眼前,一幕一幕的浮现。
“妈妈”,他大喊一声,双脚跪地。
此时,他想起了妈妈。
痛的失心的他,竟忘记了妈妈,妈妈,还在她的娘家那里。
对,此时的他,想起了妈妈。
在这心智几近完全丧失的时候,想就此了结一生的他,终于想起了妈妈。
刚才含泪闭着的双眼,迎着朝阳,眼前出现那色彩斑斓的山峦,那是在他四,五岁时,妈妈第一次带他和妹妹回妈妈娘家,所见到的妈妈那里的风景。
那是今天甘肃的张掖,那里的丹霞地貌,那色彩斑斓的山峦。
他还记得,当时,在路上,妈妈叫他,回到妈妈家里,要叫“公公”,他是妈妈的爸爸,还要叫“婆婆”,她是妈妈的妈妈。
他还记得妈妈教他,公公十分公道,婆婆一片婆心,在路上反复地说着。
公公十分公道,婆婆一片婆心。
这是妈妈教他的,从小到大,他最能记住这句话了。
这是他儿时的记忆,至今记忆犹存。
对,还有妈妈,我怎能如此?
跪在地上,双眼泪如泉湧的南门定,此时为自己痛欲轻生的念头,彻底后悔了。
他止住了伤心,止住了泪水,站了起来。
对,找妈妈。
回到母亲的老家,见到母亲的南门定,母子俩抱头痛哭。
南门定母亲的家乡,今天的甘萧张掖,那可是人杰地灵之地。
当初,南门定的父亲南门柱,正是在随父亲南门渊在一次交易中,看上了他的母亲,美丽而端庄的女子,并向女子的父亲和大哥表示了求婚的愿望。
这是南门定母亲远嫁高山之地的原因。
这里,南门定的母亲问南门定,究竟是什么原因惨遭如此变故?
南门定把自己知道的,就是族中人告诉他的情况,告诉给母亲听。
“你还是要多花些时间去找找小狗狗和小兔兔,我的宝贝孙子孙女啊”,母亲说完,眼中那泪水,又像断线的珠子,哇啦啦,筱筱而下。
母亲把她的小孙子叫小狗狗的,因为在抱他的时候,这正在长牙的小东西,老咬奶奶的肩膀,那二、三个月大的小女儿,母亲叫这小孙女叫兔兔,因为她像兔兔那么乖乖,很少哭哭闹闹的。
南门定当然知道,他安慰母亲,自己会尽一切努力尽快找回自己的亲人,那骨肉一般亲的亲人。
告别母亲后,他怀着极大的希望,奔波于上面的地方,四处向当地的人询问有没有在一个多二个月前见到过这批人。
一次次的失望而回,一次次又重新燃起希望而出发,然而,一切都杳无音信,这几年来,上面所说的地方都跑过十趟八趟了,有些地方,甚至跑得更远去找,但,依然没能找到。
终于,他要彻底离开了这让他伤心欲绝之地,离开这不堪回首的,这里的一切。
这里,找不到自己失散的亲人,我将从此不回!南门定心里想。